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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野马尘埃 发布时间：2024-01-03 10:34:22

  1，将《水浒传》的武松经历素材作为《金瓶梅》武松角色的心理分析依据，多少显得非常搞笑。 2，更为甚者：作者将57回篇首的民间神话故事极为认真的作了历史学术考证，并发现了存在传说人物年龄的重大纰漏，并感叹历来无人指出这个问题（无人这么牛13）……令人咋舌。3，本书作者的徐渭考证跟吴晓铃的“李开先”考证相比立据牵强

• 作者：青 发布时间：2012-01-02 06:00:13

  艺术家不应该被塑造成某种形状，而应该是不断成长和进化的状态。这本书让我重拾对形式的关注。感谢罗杰.弗莱

• 作者：有山有水有树林 发布时间：2021-04-21 01:01:01

  后记中说这是作者给研究生上课的内容，由学生整理完成。

  内容丰富，印刷精美，引用大量碑帖照片。值得喜欢书法的反复阅读。

• 作者：Y门食客 发布时间：2016-12-21 20:34:06

  有些地方浓度太高，难以消化；有些部分浓度太低，掺水过多，索然无味；还有一些，刚刚好，给我以安慰、启迪、激励。

• 作者：姽婳 发布时间：2015-03-11 15:18:37

  进化论的科普读物，有点浅

• 作者：萧轶1989 发布时间：2016-11-17 00:48:49

  “当我拿起一张报纸，第一件事是翻到最后一版阅读整张报纸中唯一可信的新闻：讣告。”“监狱内外没有太大区别，即使获释，依然生活在监狱中，只是这个监狱更大一点。”“只要走进任何城镇任何房屋，每个人都有一位父亲或女儿或堂亲或姻亲是政治犯。如果没有政治犯亲戚，那么他们会有一名政治犯朋友。”

• memo-长寿

  作者：loki 发布时间：2023-04-16 16:01:59

  长寿：当人类不再衰老

  大卫·辛克莱 马修·拉普兰特

  77个笔记

  2023-4.16

  引言 奶奶的主祷文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虽然我们的寿命增加了几十岁，但我们的人生——值得活下去的人生——并没有延长。所以，当我们想到活到100岁时，大多数人还是会认为“但愿不要发生这样的事”，因为我们已经看到生命最后几十年的样子，对大多数人来说，大多数时候，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光鲜：呼吸机和药物鸡尾酒，褥疮和尿不湿，化疗和放疗，手术后再手术，还有医院账单。天哪！医院账单。

  延长寿命和延长生命活力是两个概念。虽然两者我们都能做到，但我们现在只是简单地让人们活着——让他们在痛苦、疾病、虚弱和卧床不起中经受几十年的折磨，这可不是什么美德。 延长生命活力即将实现，这意味着我们将活得更久，而且活得更阳光、更健康、更快乐。它来得比大多数人预期的快。

  到22世纪初，某个人在122岁时去世，在人们看来都是很正常的，算不上特别长寿。活到120岁也许不再是什么异类，而是每个人都能期待达到的寿命，以至于我们甚至都不会称之为“长寿”，而是简单地称之为“生命”，我们将悲伤地回忆起历史上人类不能活这么久的日子。

  第一部分 关于衰老，我们已有的认知

  试想一下有这么一颗行星，它的大小类似于我们的地球，与恒星的距离也相似，自转稍快一点儿，一天约为20个小时。它被咸水浅海覆盖，没有陆地，只有一些星星点点的黑色玄武岩构成的岛屿探出水面。这颗行星的大气构成和现在我们居住的地球不同，它被潮湿且厚重的大气层覆盖，充斥着有毒气体——氮气、甲烷和二氧化碳。 这里没有氧气，毫无生命迹象。 这颗行星就是40亿年前地球的模样。这里一片蛮荒混沌，炙热，火山遍布，电闪雷鸣，一切都处于不稳定状态。

  如果你对为什么我们会变老一无所知，那也很正常。很多生物学家也没过多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即使是老年病学专家、专门研究衰老的医生也常常不问“为什么我们会衰老”这个问题，他们只是在想办法改善衰老导致的后果。 这不是只在衰老领域才存在的“近视”。

  科学家在我们的基因组中发现了20多个生存回路。我的大多数同事都把这些基因称为“长寿基因”，因为它们被证明拥有能够延长许多生物体平均寿命和极限寿命的能力。但这些基因不仅能使生命更长寿，而且能使其更健康，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也可以被认定为“活力基因”。 这些基因共同在我们体内形成一个监测网络，通过向血液中释放蛋白质和化学物质，在细胞之间和器官之间形成沟通，监测和响应我们吃什么、运动量和现在是几点。它们告诉我们在逆境中要蛰伏，告诉我们在环境适宜时要快速成长、快速繁殖。

  有很多压力源可以激活长寿基因而不损害细胞，包括某些类型的运动、间歇性禁食、低蛋白饮食，以及暴露在高温和低温环境中（我将在第4章对此进行讨论）。这被称为“兴奋效应”。兴奋效应通常对生物体有益，尤其是当它可以被诱导而不会造成任何持久的伤害时。当兴奋效应出现时，有百利而无一害。事实上，结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因为基因被激活时出现的一点点压力会促使系统的其他部分蛰伏，保存实力，以活得更长久。这即是长寿的开始。

  第2章 寻找长寿开关

  对同卵双胞胎的研究表明，基因对寿命的影响估计在10%～25%，这一比例低得惊人。 我们的DNA不是我们的宿命。

  我们哺乳动物有7种沉默信息调节因子基因，这些基因已经进化出超出SIR2所能发挥的多种功能。其中三种——SIRT1、SIRT6和SIRT7，对表观基因组的控制和DNA修复至关重要。其余的SIRT3、SIRT4和SIRT5则位于线粒体，它们控制能量代谢。SIRT2游荡在细胞质周围，控制细胞分裂和健康卵细胞的产生。

  我注意到用较少量的糖喂养的酵母细胞不仅存活得更久，而且它们的rDNA非常紧凑，显著地延缓了不可避免的ERC堆积、灾难性的DNA断裂数量增长、核仁爆炸、不育和死亡。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收获：我们可以在不影响任何最常见的导致衰老的因素的情况下让老鼠变老。我们没有让它们的细胞变异，我们没触碰过它们的端粒，我们没有弄乱它们的线粒体，我们没有直接耗尽它们的干细胞。然而，ICE鼠遭受着体重、线粒体、肌肉力量的减少，以及白内障、关节炎、痴呆、骨质流失和虚弱的增加。 所有的衰老症状——把老鼠推向死亡边缘的条件（像人类一样）——都不是由突变引起的，而是由DNA损伤信号造成的表观遗传改变引起的。

  狐尾松在生物界是个异类，但它们并不是唯一蔑视衰老的物种。水螅也进化成了藐视衰老的生物，在适宜的条件下，这些小小的刺胞动物表现出明显的抗衰老能力。在野外，因为捕食、疾病和干旱，它们可能只能存活数月。但在世界各地的实验室里，它们已经存活了40多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们会死亡，而且很年轻和很老的水螅的健康指标也没有显著差异。有几种水母可利用其成年身体的任何部位实现完全再生，获得了“不死水母”的称号。目前我们只知道来自美国西海岸身姿优雅的海月水母和来自地中海仅一厘米长的灯塔水母能再生，但我猜大多数水母都能再生。我们只需要去观察并找到它们。如果你把这些神奇的动物的任何一部分分离成单个细胞，这些细胞会相互挤压，直到挤成一团，然后重新组装成一个完整的生物，就像《终结者2》中的T-1000机器人，这很可能重置了它们的衰老时钟。

  虽然格陵兰睡鲨不是长生不老的，但它仍然是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动物，并且与我们有着更近的亲缘关系。大约有大白鲨那么大的体形时，它甚至还没有达到性成熟年龄，而是直到150岁才会性成熟。研究人员认为，哥伦布在新大陆迷路那一年之前出生的格陵兰睡鲨可能就已经生活在北冰洋了。放射性碳定年法估计，一条体形非常大的格陵兰睡鲨可能已经有510多岁，但这得等到科学家抓到一条，这样他们才能测量它的年龄。这条鲨鱼的细胞是否经历衰老是一个公开的科学问题；直到最近几年，才有生物学家对格陵兰睡鲨有如此多的研究。至少，这种最长寿脊椎动物的衰老过程非常缓慢。

  早在2007年，阿拉斯加的原住民猎人就捕获了一头弓头鲸，在屠宰时，人们发现它的鲸脂中嵌着一把古老的鱼叉。后经历史学家鉴定，这种武器制造于19世纪末，因此他们估计这条鲸鱼的年龄约为130岁。这一发现引发了人们对弓头鲸的新一轮科学兴趣。后来的研究采用了一种年龄测定法，该方法通过测量鲸鱼眼睛晶状体中的天冬氨酸含量来测定年龄，一头弓头鲸在被当地捕鲸者杀死时估计已经有211岁。弓头鲸就此被列为哺乳动物中特别长寿的动物，也就不足为怪了。它们几乎没有捕食者，并且有条件打造一副长寿的身体，进行缓慢的繁殖。最有可能的是，它们的生存程式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在修复细胞的同时保持表观基因组的稳定，从而确保细胞的交响乐持续演奏数个世纪。

  第3章 衰老是一种疾病

  这次会议的召集人包括遗传学家琳达·帕特里奇夫人（Dame Linda Partridge）、生物分析先驱珍妮特·桑顿（Janet Thornton）和分子神经科学家吉莉安·贝茨（Gillian Bates），她们都是各自领域的杰出人士。与会者名单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辛西娅·凯尼恩谈到了她在IGF-1受体基因单一突变上取得的里程碑式的突破，她通过激活DAF-16使线虫的寿命增加了一倍[插图]——这项工作由帕特里奇夫人首次提出，称为蠕虫特异性突变研究。[插图]但很快她和其他领军研究人员就不得不面对人们长期信奉的一个观点，即衰老可以由一个基因控制。哥德堡大学的托马斯·奈斯特龙（Thomas Nyström）宣布，他发现Sir2不仅对酵母基因组和表观基因组的稳定性有重要作用，还可以防止氧化蛋白被传递给子代细胞。

  遗传学家尼尔·巴尔齐莱谈到了长寿的人体内的基因变异，他相信只需要一种相对简单的药物干预，所有与衰老相关的疾病都可以得到实质性的预防，人类的寿命可以大大延长。在这两天里，19位来自世界顶尖研究机构的科学家达成了一个具有挑衅性的共识，并开始建立一个令人信服的案例，挑战关于人类健康和疾病的传统智慧。随后在那一年召开的秋季总结会上，老年生物学家戴维·杰姆斯（David Gems）写道：“所有我们对机体衰老的理解均指向了同一个重大的结论：衰老不是生命中无法避免的部分，而是一个‘具有广泛病理结果的疾病过程’。”[插图]按照这种思路，癌症、心脏病、阿尔茨海默病和其他我们通常认为与衰老有关的疾病本身并不一定是疾病，而是一种更严重的疾病的症状。或者，更简单地说，甚至可能可以更具煽动性地说：衰老本身就是一种疾病。

  19世纪，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可以避免非正常死亡，如难产、意外事故和感染，英国人的死亡率已经可以用简单的数字模型来计算。它越来越能反映内部时钟导致的死亡发生的潜在和指数概率，就像以前一样。在那段时间里，死亡的概率每8年就会翻一番，这一公式说明能活到100岁以上的可能性非常小。 自那以后，即使1960年至今全球平均预期寿命增加了20岁，这个上限也一直被公众认为是正确的。那是因为翻倍的指数一直在很快地增加。因此，尽管生活在发达国家的大多数人现在都对自己能活到80岁充满信心，但到目前为止，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能活到100岁的概率只有3%。活到115岁的人的比例是亿分之一。而从数学概率来讲，活到130岁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是这种状况。

  和其他人一样，我认识到吸烟会增大她患肺癌的概率。我也知道原因：香烟烟雾中含有一种叫作苯并芘的化学物质，它会与DNA中的鸟嘌呤结合，诱导双链断裂，并导致突变。修复过程还会导致表观遗传漂移和代谢变化，而癌细胞正是凭此生长，我们称这个过程为“肿瘤生成”。[插图]常年暴露于烟雾中诱发了遗传和表观遗传的变化，使肺癌的发病概率增加了5倍左右。

  但是想想这件事：虽然吸烟会使患癌症的风险增加5倍，但人到50岁时患癌症的风险会增加100倍；到了70岁，已经是上千倍了。[插图]这种成倍增加的概率同样适用于心脏病，还有糖尿病、痴呆。清单上后面还有一大串。然而，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承诺提供任何重要资源来帮助其公民对抗衰老。

  第二部分 健康跃升，科学给每个人的启示

  关注“蓝色地带”的居民吃什么。最终，他们提炼出了一套“长寿食谱”，这套食谱是从这些地方很多百岁老人饮食的共同点中总结出来的。绝大多数建议都是少吃肉类、奶制品和糖，多吃蔬菜、豆类和全谷类。

  减少卡路里摄入甚至对酵母也有效。20世纪90年代末，我首次注意到了这一点。用相对较少的葡萄糖喂养的细胞存活的时间更长，而且它们的DNA非常紧凑，显著地延缓了不可避免的ERC积累、核仁爆炸和不育。如果这种现象只发生在酵母中，那仅仅是件逸事，但是因为我们知道啮齿动物在被限制饮食后也会活得更久，后来知道果蝇也是如此[插图]，所以很明显这一基因程序非常古老，可能与生命本身一样古老。

  巴尔齐莱和徐有信都是遗传学家，他们的研究重点是百岁老人，这些老人已经活到100岁以上，没有患上任何与衰老相关的疾病。这个独特的群体是一个重要的研究群体，因为它的成员提供了一个衰老模型，就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他们愿意变老，但不能接受往后余生要与无尽的痛苦做伴。当我们找到这群人时，我们会发现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吃到肚子里的是什么并不重要。无论他们吃什么，他们携带的基因变异似乎总是使他们处于禁食状态。任何认识百岁老人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们不需要一辈子遵循健康的生活方式，同样可以活到100岁。当巴尔齐莱的研究小组研究了将近500名95岁以上的德系犹太人后，他们发现很多人仍做着医生早就告诫我们不能做的事情：吃油炸食品、吸烟、久坐、喝酒。巴尔齐莱曾经问过一个百岁老人研究对象，许多医生都强烈建议她戒烟，为什么多年来她不听劝告。“有四个医生都曾经告诫我，吸烟会要了我的命。”她苦笑着说，“好吧，现在这四个人都死了，不是吗？”

  当我们在这些地方开展调查，并且试图将有关禁食的研究应用到我们的现代生活中时，我们发现有很多方法可以持续地限制卡路里摄入，其中许多方法的形式被称为定期禁食——不是一直饿着，而是利用挨饿的这段时间让我们的身体进入生存回路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限制饮食的方法将被证明比其他方法更有效。一种流行的方法是不吃早餐，午餐晚一点儿吃（16:8饮食法）；另一种方法是每周有两天减少摄入75%的卡路里（5:2饮食法）。如果你更有冒险精神，那你可以尝试每周有几天不吃东西（吃-不吃-吃），或者像健康专家彼得·阿提亚那样，每个月饿整整一周。这些延长生命和健康的组合模式正在动物身上被验证，也将应用于人类身上。

  精氨酸和三种支链氨基酸——亮氨酸、异亮氨酸和缬氨酸，它们都可以激活mTOR。此类氨基酸的低水平与寿命的延长有关[插图]，在人类研究中，减少支链氨基酸的摄入已被证明能显著改善各项代谢健康指标。[插图]我们的生命离不开它们，但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绝对可以忍受少摄入它们，并且我们可以通过减少消费被许多人认为是“优质动物蛋白”的食物来做到这一点，特别是那些对生理压力或损伤恢复没有作用的食物。

  研究人员研究了数千名具有不同运动习惯的成年人血液细胞的端粒后发现了一个显著的相关性：运动越多的人的端粒就越长。根据由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资助并于2017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成果，经常锻炼的人（运动量相当于每周5天慢跑半个小时）的端粒似乎比那些久坐的人年轻近10岁。[插图]但是为什么运动会延缓端粒磨损呢？

  第5章 混乱而有序的细胞世界

  今天，薛定谔于1944年出版的《生命是什么》一书的答案虽然没有得到充分的诠释，但肯定接近答案了。事实证明，目前还没有新的定律来解释生命。在纳米尺度上，它仅仅是一组有序的化学反应，浓缩和组装在通常情况下永远不会被组装在一起的原子，或者分解在通常情况下不会分解的分子。生命是通过一种叫作“酶”的“蛋白质吃豆人”来实现这一点的，酶由螺旋状的氨基酸链和分层垫状堆叠在一起的氨基酸链组成。酶利用偶然的分子运动使生命成为可能。你活着的每一秒，在你体内万亿细胞中的每个细胞内，一种叫作葡糖激酶的酶会捕获成千上万个葡萄糖分子，这种酶将葡萄糖分子与磷原子结合起来，标记它们以产生能量。产生的大部分能量被一种叫作“核糖体”的多组分RNA和蛋白质的复合物利用，它的主要工作就是捕获氨基酸，并将它们与其他氨基酸融合，从而产生新鲜的蛋白质。

  细胞存在于四维空间，以人类无法感知甚至无法想象的速度和规模四处嗡嗡作响。对我们来说，秒和毫米是时间和空间上很短的一段距离，但对一种直径约为10纳米、每千万亿分之一秒振动一次的酶来说，一毫米相当于一片大陆的大小，而一秒则相当于一年以上。[插图]想想过氧化氢酶——一种无处不在且尺寸标准的酶，它每秒能对1万个过氧化氢分子进行分解和解毒。一个大肠杆菌里可以装下100万个这样的酶，而一枚大头针的针头上可以容纳100万个大肠杆菌。[插图]这些数字不仅仅是难以想象的——它们是无法想象的。在每个细胞中，总共有75000种与过氧化氢酶类似的酶[插图]，所有酶聚集在一起，在一片略带咸味的海中相互碰撞。在纳米尺度上，水是凝胶状的，分子事件比5级飓风更猛烈，分子以我们认为的每小时1000英里的速度聚集在一起。酶反应是概率为千分之一的事件，但在纳米尺度上，千分之一的事件每秒可以发生数千次，足以维持生命。这听起来很混乱，但我们需要这样的混乱来维持秩序。没有它，那些必须聚集在一起维持生命的分子就找不到彼此，也就不会融合。

  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理查德·费曼简单明了地概括了这一点：“从生物学角度来看，我们尚未发现任何显示死亡必然性的证据。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不可避免的，生物学家发现是什么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只是时间问题。”[插图]这是真的：没有任何生物、化学或物理定律说生命必须结束。是的，衰老是熵的增加，是信息丢失导致的紊乱。但是生物不是封闭的系统。只要生命能保存重要的生物信息并从宇宙某处吸收能量，它就有可能永远持续。

  如果你把2000个正常的酵母细胞放进一个培养基中，只会有数个细胞在六周后仍然活着。但如果你给那些酵母细胞喂食雷帕霉素，六周后，将有大约一半的细胞仍然保持健康。[插图]这种药还通过刺激产生NAD来增加母细胞繁殖的子细胞的数量。被喂食雷帕霉素的果蝇寿命延长约了5%。[插图]而给已经进入正常生命最后几个月的老鼠喂食小剂量雷帕霉素，它们的寿命会延长9%到14%，延长的幅度取决于它们是雄性还是雌性，这相当于人类健康寿命延长大约10年。[插图]我们已经知道父母生育的年纪过大是下一代患病的危险因素，这就是表观遗传学的力量。但是在接受雷帕霉素治疗的老鼠身上，这种趋势得到了遏制。

  和雷帕霉素一样，二甲双胍也能模拟卡路里限制带来的诸多好处。但它并没有抑制TOR，而是限制了线粒体的代谢反应，通过减弱细胞动力延缓将大量营养物质转化为能量的过程。[插图]其导致的结果是激活AMPK——一种因其对低能量水平做出反应和恢复线粒体功能的能力而为人所知的酶。二甲双胍还能激活SIRT1——我的实验室里最讨人喜欢的蛋白质之一。二甲双胍的益处还包括抑制癌细胞代谢、增强线粒体活性、清除错误折叠的蛋白质等。[插图]一项针对41000多名年龄在68～81岁的二甲双胍服用者的研究得出结论：二甲双胍降低了痴呆、心血管疾病、癌症、虚弱和抑郁症的患病可能性，而且效果显著。在一组体弱的被试中，服用二甲双胍9年使痴呆的患病率降低了4%，抑郁症患病率降低了16%，心血管疾病患病率降低了19%，虚弱患病率降低了24%，癌症患病率降低了4%。[插图]在其他多项研究中，二甲双胍的防癌作用远大于此。虽然并不是所有的癌症都能被抑制（前列腺癌、膀胱癌、肾癌和食管癌似乎都是难以控制的），但超过25项研究已经表明二甲双胍具有强大的防癌作用，有时甚至能将患癌风险降低40%，尤其是肺癌、结直肠癌、胰腺癌和乳腺癌。[插图]这不仅仅是一组数字。单单服用这一种安全药物的人，他们的生活质量就能明显改善，而且成本比一杯低档咖啡还要低。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的以色列裔美籍医生、遗传学家尼尔·巴尔齐莱和他的同事们共同主持了二甲双胍对服用人群及其对人类衰老长期影响的评估，他们在控制FOXO3、胆固醇基因CETP和沉默信息调节因子SIRT6的胰岛素样生长激素受体中发现了一些长寿基因变体，所有这些似乎都有助于确保那些具有德系犹太血统的幸运者能健康地活过100岁。是的，虽然基因在表观基因组中起次要作用，但似乎有些人在数字层面已经具有长寿基因，他们无论如何生活，都能享有更长的寿命，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稳定的表观基因组、能防止模拟信息随着时间推移丢失的基因变体。但巴尔齐莱并没有将这些人看作赢家，而是把他们看作标志（他们代表大多数人都有活得更长久、更健康的潜力），他总是喜欢指出：即使我们永远不可能把生命延长到120岁以上，我们也知道活到120岁是可能的。“所以，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他告诉我，“再多过40年的美好人生是可以实现的。”巴尔齐莱正在主持一项研究，致力于使二甲双胍成为首个被批准的药物，通过解决根本原因来延缓最常见的那些与衰老相关的疾病——衰老本身。如果巴尔齐莱和他的同事能够在正在进行的用二甲双胍治疗衰老的研究（TAME）中证明二甲双胍具有重要的作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就同意将衰老视为一种可治疗的疾病。这将会彻底改变游戏规则，逐步终结这个人人视衰老为“顺其自然”的世界。

  霍维茨和我被一个事实吸引了，那就是白藜芦醇在葡萄和其他受环境胁迫的植物中含量较高。我们还知道其他许多促进健康的分子和它们的化学衍生物会在受环境胁迫的植物中大量产生：我们从葡萄中提取白藜芦醇，从柳树皮中提取阿司匹林，从法国丁香中提取二甲双胍，从绿茶中提取表没食子儿茶素没食子酸酯（EGCG），从水果中提取槲皮素，从大蒜中提取大蒜素。我们相信，这是外源兴奋效应的证据——受环境胁迫的植物自身会产生化学物质，让自己的细胞蛰伏并存活下来。植物也有生存回路，我们认为我们可能已经进化到能感知在环境胁迫下产生的化学物质，把它们当作一个早期预警系统，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提醒我们的身体要蛰伏。[插图]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意味着从自然界中寻找新药时，我们应该寻找那些压力过大的物种：有压力的植物，有压力的真菌，甚至人类肠道中有压力的微生物群。这一理论也与我们所吃的食物有关，那些受环境胁迫的植物具有更高浓度的外源兴奋效应分子，这些分子可能有助于我们进入自身的生存回路。寻找颜色最鲜艳的植物，因为外源兴奋效应分子通常呈黄色、红色、橙色或蓝色，另一个好处是它们的口感更好。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都产自气候干燥、光照时间长的地方，或者是用黑皮诺这样对环境胁迫敏感的葡萄品种酿造的；正如你可能猜到的，它们的白藜芦醇含量最高。[插图]最美味的草莓是生长于干旱缺水环境的草莓。种植过叶类蔬菜的人都可以证明，最好的莴苣是在莴苣植株经历一两次冷热循环后长出来的。[插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通常生长在环境胁迫更大的环境中的有机食品对你的身体更有好处？

  研究人员在数百项已发表的研究中进一步证明，白藜芦醇可以保护老鼠免受多种疾病的侵害，包括各种癌症、心脏病、中风和心肌梗死、神经退行性疾病、炎症性疾病，使老鼠伤口愈合得更快，而且通常能使老鼠更健康、恢复能力更强。[插图]在与德卡博的合作中，我们发现，当白藜芦醇与间歇性禁食相结合时，它可以大大延长平均寿命和极限寿命，甚至比单纯禁食所能达到的效果还要好。在50只老鼠中，有一只活了3年，这大约相当于人类寿命的115岁。[插图]第一篇有关白藜芦醇对衰老的影响的论文成为2006年被引用最多的论文之一[插图]，并且在主流媒体上广为流传。我们都上了电视，我本人也开始走红。我逃到了一个叫伯洛的德国小村庄，那里是我妻子的出生地，消息甚至传到了那里。据报道，当年红酒销量就增长了30%。

  “研究表明，要获得与老鼠同样的药物剂量，你每天要喝750～1000杯红酒。”这位老婆说道。“这个消息真是好上加好呀。”丈夫回答道。结果证明，白藜芦醇并不像人们想的那样有强效，在人体肠道内也不易溶解，而这两个特征恰恰是大多数有效治疗疾病的药物所必须具备的。尽管把它当作一种药物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它确实是首个重要的证据，证明一种分子可以在不必让被试挨饿的情况下提供卡路里限制带来的好处，并引发了一场寻找其他可能延缓衰老的分子的全球竞赛。最后，至少在科学界，用药物延缓衰老不再被认为是疯狂的行为。

  在平行的道路上，包括我们在内的研究人员锁定了一种叫作NMN的化学物质，它是一种由人体细胞合成的化合物，存在于鳄梨、西蓝花和卷心菜等食物中。在身体中，NR被转换成NMN，然后又被转换成NAD。给动物喝一种含有NR或NMN的饮料[插图]，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其体内的NAD水平会提高25%，就好像一直在禁食或做了一次大运动量的锻炼。我的朋友——来自瓜伦特实验室的今井真一郎在2011年证明，NMN可以通过恢复NAD水平来治疗年迈老鼠的2型糖尿病。然后，我在哈佛大学的实验室的研究人员证明，只要注射一周的NMN，我们就可以使年迈老鼠的线粒体像年轻老鼠的线粒体一样发挥作用。2016年，我在新南威尔士大学的另一个实验室与玛格丽特·莫里斯（Margaret Morris）合作，证明NMN可治疗肥胖雌性老鼠及其易患糖尿病后代的2型糖尿病。

  第6章 日新月异的抗衰老研究

  一旦你意识到从酵母到线虫、从老鼠到人类体内都存在一些通用的调节器……并且一旦你知道那些调节器可以用一种分子来改变，比如NMN或者每周几个小时的剧烈运动，抑或是一周少吃几顿饭……一旦你意识到这些症状都是由一种疾病引起的……所有事情都将拨云见日。衰老将变得很容易对付，比癌症容易得多。

  衰老的一个关键特征是衰老细胞的积累，这些细胞已经永久地停止繁殖。从人体内取出、在培养皿中培养的年轻的人类细胞会分裂大约40～60次，直到它们的端粒变得非常短，这是由解剖学家伦纳德·海弗利克发现的，我们现在称之为“海弗利克极限”。尽管这种被称为端粒酶的酶可以延长端粒——这一发现使得伊丽莎白·布莱克本、卡罗尔·格雷德和杰克·绍斯塔克获得2009年诺贝尔奖，但除了在干细胞内，它都被关闭了，以使我们远离癌症。在1997年，这会是一项重大发现：如果把端粒酶放入培养后的皮肤细胞，这些细胞就不会衰老。端粒变短会导致衰老的原因，我们基本上已经找到。很短的端粒会失去组蛋白包装，就像掉了一个金属箍的鞋带，染色体末端的DNA会暴露出来。细胞探测到DNA末端，认为这是DNA断裂，它会试图修复DNA末端，有时将不同染色体的两端融合在一起。这会导致基因组高度不稳定，因为染色体在细胞分裂过程中碎裂并反复融合，有可能引发癌症。

  衰老细胞裂解剂的首次人体临床试验于2018年正式启动，用于治疗骨关节炎和青光眼，在这两种情况下，衰老细胞会累积。我们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充分了解这些药物的作用和安全性，以便向所有人提供这些药物，但如果它们能奏效，那么潜力巨大。

  2006年，日本干细胞研究员山中伸弥向世界宣布，在测试了数十种基因组合后，他发现一组基因（Oct4、Klf4、Sox2和c-Myc）可以诱导成体细胞成为多能干细胞（iPSC），多能干细胞是未成熟细胞，可以被诱导成为其他任何类型的细胞。这四个基因编码作用于强大的转录因子，每个都控制着在胚胎发育期间的沃丁顿地貌上移动细胞的全部其他基因组。这些基因存在于大多数多细胞物种中，包括黑猩猩、猴子、狗、牛、老鼠、鸡、鱼和青蛙。他的发现基本上表明在培养皿中实现细胞衰老的完全逆转是可能的，山中伸弥因此与约翰·格登在2012年同时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我们现在称这四个基因为山中因子。

  20世纪90年代，人们对将基因注入人体的安全性充满担忧。但是，获准上市的基因治疗产品数量迅速增加，还有数百项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例如，因RPE65突变失明的患者，现在只要注射一种安全的病毒就可以治愈，这种病毒会感染视网膜，并永久传递功能性RPE65基因。我预测人体细胞重编程将首先用于治疗与衰老有关的眼部疾病，例如青光眼和黄斑变性（眼睛是基因疗法临床试验的首选器官，因为它具有免疫隔离性）。

  第7章 智慧医疗加速到来

  得益于DNA测序、可穿戴设备、巨大的计算能力和人工智能的价格暴跌，我们正进入一个治疗决策不再需要以最适合大多数人为基础的世界。这些技术现在已经被用在了一些患者身上，并且在未来几十年里将被用在地球上大多数人的身上。这将挽救上千万人的生命，而且无论我们是否延长了人类的最长寿命，它都将延长人类的平均健康寿命。

  今天，我只要在笔记本电脑上插入一个糖果棒大小、叫作MinION的DNA测序仪，就可以在几天内用不到100美元的成本读取一个有25000个基因的人类基因组。这种方法可以读取一个相当完整的人类基因组，还能告诉你生物年龄的DNA甲基标记。[插图]有针对性的基因测序旨在搞清楚一个特定的问题（比如“这是什么癌症”或者“我感染了什么”），现在这种测序可以在24小时内完成。10年内，测序工作甚至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这项技术最昂贵的部件将是用来扎你手指的柳叶刀。[插图]但这些并不是我们的DNA唯一能回答的问题。今后，它还可以告诉你应该吃什么食物，它会在你的肠道和皮肤上培养什么微生物，以及哪些疗法将最有效地确保你达到最长的潜在寿命。它可以指导你如何把你的身体当成独一无二的机器来进行治疗。

  众所周知，我们对药物的反应不尽相同。有时候，在少数人身上，这些差别还不小。例如，G6PD基因缺陷主要影响3亿个亚裔和非裔，这是人类最常见的遗传病。在服用推荐剂量的头痛药、疟疾药和某些抗生素后，G6PD携带者会因为溶血反应——这相当于红细胞集体自杀——而意外昏厥。[插图]一些突变使人们对特定的食物敏感。例如，如果你是G6PD携带者，吃蚕豆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虽然谷蛋白通常是一种对人体无害的蛋白质，富含纤维、维生素和矿物质，但对那些患有乳糜泻的人来说，它就是一种毒药。

  一般来说，当雌性和雄性生活环境相同时，雌性的寿命更长。这是整个动物王国的普遍现象。科学家已经测试了是X染色体重要还是卵巢重要。他们利用遗传技巧，创造了拥有一条或两条X染色体的老鼠，它们分别有卵巢或睾丸。[插图]即使有睾丸，拥有两条X染色体的老鼠也活得更长，这种现象在没有睾丸的老鼠中更加明显。因此完全可以证明，雌性是生命力更强的性别。

  医生本该定期检查血液中的药物浓度，但是如果在开处方之前有针对地高辛的药物敏感性测试，医生在开这种药的时候就会更谨慎。我们离这种测试还有多远？答案是还不够近。有几项研究已经鉴别出能够预测地高辛血药浓度水平和死亡风险的数个遗传变异体，但研究者没有进行重复研究。[插图]但愿针对这种药物的药物遗传学测试及更多针对其他药物的测试能很快推出，我们太需要这类测试了。我们不能一直开药方，就好像我们对药物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正在利用基因组信息寻找新的药物，对未获批的药物进行二次开发，这些药物适用于具有特定遗传变异体的人群。其中一种药物是拜耳公司的Vitrakvi，通常被称为拉罗替尼（larotrectinib），这是第一种从一开始就被设计用于治疗带有特定基因突变的癌症，而不是治疗癌症所在的人体部位的药物。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失败的降压药布新洛尔（Gencaro）身上，它在部分人群中效果很好，如果被FDA批准，那么它将成为第一种需要进行基因测试才能使用的心脏病药物。这就是未来。最终，每种药物都将被纳入一个庞大且还在不断扩大的药物遗传学效应数据库。用不了多久，在不了解病人基因的情况下开某种药将会变成过时的做法。

  在美国有超过100家公司正在研发一种具有闪电般速度、超聚焦的DNA检测仪器，它可以实现各种疾病的早期准确诊断，甚至可以估算生物衰老的程度。[插图]有一些公司致力于在用正常手段检测癌症和其他疾病之前提早检测它们的基因特征。不久，我们将不再毫无办法地任由肿瘤恣意生长至无法控制。通过简单的血液测试，医生将能够对基因中的循环游离DNA（cfDNA）进行扫描，并诊断那些如果没有计算机算法的帮助就将无法发现的癌症，计算机算法由机器学习过程优化，后者需要对数千名癌症患者的样本进行训练获得。这些循环的遗传线索不仅会告诉你，你是否患有癌症，还会告诉你，你患的是哪种癌症，以及如何治疗它。它们甚至还能告诉你，你体内其他部位有无法识别的肿瘤正在生长，因为体内某一部位肿瘤的遗传（和表观遗传）特征可能与其他部位的显著不同。

  我们已经向个人生物传感器时代迈出了相当大的一步。我们现在戴手表就能监测心率，测量睡眠周期，它甚至可以为我们的饮食和日常活动提供建议。越来越多的运动员和有健康意识的人每天24小时佩戴传感器，来监测他们因为饮食、压力、训练和竞赛导致的生命体征和体内主要化学物质的变化。正如几乎所有患有糖尿病或艾滋病的人都能证明的那样，血糖和血细胞监测现在非常方便，而且越来越接近无痛，现在我们可以越来越方便地、廉价地购买到无创和微创的精准监测技术产品。2017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了2014年首先在欧洲推出的一款血糖仪。用户可以将这款监测仪贴在皮肤上，通过手机或手表就能看到实时血糖水平。在30个国家，那种穿刺手指导致的疼痛感将成为糖尿病患者遥远的记忆。

  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正在研制一种扫描仪，它可以读出数千种生物指标。同时，辛辛那提大学的研究人员一直在与美国军方合作，开发能够通过汗液识别疾病、饮食变化、损伤和压力的监测仪。[插图]一些公司正在研发可以用来诊断癌症、传染病和炎症性疾病的手持式呼吸分析仪，它们的使命是挽救10万人的生命并节省15亿美元的医疗费用。

  未来几代的传感器将不仅能监测人体血糖水平，还能监测基本生命体征、血氧浓度、维生素平衡，以及成千上万种化学物质和激素。通过与各类收集你的日常活动数据甚至你说话的腔调的技术相结合[插图]，就可以得出你的生物统计学特征。如果你是男性，比平常花费更多时间在洗手间，你的人工智能监护助理就会检查你血液中的前列腺特异性抗原和前列腺DNA，然后为你预约前列腺检查。连你说话时挥手的方式甚至敲击电脑键盘方式的变化[插图]，都能在你或你的医生发现症状之前几年被用来诊断神经退行性疾病。随着生物技术的一次次进步，这样的世界即将到来，而且很快就会到来。

  影响我们寿命长短的最关键的日常决定，与我们所吃的食物息息相关。如果在吃早餐时知道血糖很高，你就不会在早晨喝咖啡时加糖；如果在吃午餐时知道身体缺铁，你就会点一份菠菜沙拉来补铁；下班回家后，如果你没机会晒太阳以获得每日所需的维生素D，你也会知道这一情况，可以喝一杯加奶果汁来解决问题；如果你在路上知道自己需要X维生素或Y矿物质，那你不仅能知道你需要哪种物质，而且能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你的私人虚拟助理（跟那种回答你的网络搜索问题并提醒你下次会议时间的人工智能助理一样）会指引你来到最近的一家饭店，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或者你可以选择让无人机把饭送到你所在的地方。

  生物学统计方法和分析已经告诉我们该什么时候锻炼、运动量多大，它们也会越来越多地协助监测锻炼或缺少锻炼对我们的影响，以及我们的压力水平。它们甚至还能监测喝的液体和吸进去的空气对我们身体的化学和机能的影响。我们的设备将会越来越多地提出建议，告诉我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改善那些未达标的血液生物指标，比如散步、冥想、喝绿茶或更换空调滤网。这些将会帮助我们对我们的身体健康与生活方式做出更好的决定。

  我是一家从麻省理工学院分离出来的名为InsideTracker的本地公司的科学顾问。[插图]通过参加常规检查，在过去7年里，我跟踪了几十种血液生物指标，包括维生素D和B12、血红蛋白、锌、葡萄糖、睾酮、炎症标志物、肝功能、肌肉健康标志物、胆固醇和甘油三酯。虽然我们每隔几个月而不是每几秒进行一次测试（这种测试很快就会走进我们未来的生活），但根据具体年龄、性别、种族和DNA为我量身定制的报告能告诉我在餐馆应该点什么菜，以及在回家路上逛菜市场时该买些什么。我甚至可以每天收到在我最近检测结果的基础上编辑的手机短信，告诉我身体需要什么。

  生物追踪还将帮助我们阻止可预防的急性和创伤性死亡——数量以百万计。2018年，我和InsideTracker的团队发表了一项同行评议研究，结果显示，生物追踪和电脑生成的食物建议在降低血糖水平方面与领先的糖尿病药物一样有效，同时也优化了其他健康生物指标。渐进性颈动脉阻塞的迹象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甚至在定期看医生时可能都难以被发现，但当我们的身体一直被测量和监测时，这些迹象几乎是不可能被忽视的。这同样也适用于心律不齐、轻度中风、空中医疗运输过程中的静脉阻塞及其他许多医疗问题，目前这些问题几乎总是在危重时才能得到治疗，但为时已晚。以前，如果你怀疑你的心脏有问题，即使你没有，你也需要去看几个医生才能拍一张心电图。现在，数以百万计的人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将手指按在手表的表盘上，就可以在30秒内自行进行准确的心电图检查。

  生物追踪正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帮助我们确诊疾病。下面讲述的是2017年夏发生在一位女士身上的故事，她的名字叫苏珊娜。在经历了一段时间月经周期的微妙变化之后，这位52岁的女性下载了一个帮助她追踪月经周期的应用程序，她的医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更年期导致的变化。三个月后，这个应用程序给她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提醒她，她的数据可能对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来说“不正常”。带着这些数据，苏珊娜再次去看医生。她立即被送去做血液检查和超声检查，结果发现她体内长了米勒混合瘤。这是一种恶性肿瘤，好发于65岁以上绝经妇女。在癌细胞进一步扩散之前，苏珊娜做了一次根治性子宫切除术，她的生命就这样得到了挽救。[插图]相比即将推出的应用程序，她使用的应用程序相对简单。它需要使用者主动输入数据，并且只能追踪几个指标。但它救了她的命。那么，试想一下，每天能收集数百万个数据点的“免提式”跟踪器能为我们提供什么。现在请你想象一下，把这些数据和从常规DNA测序中了解到的信息结合起来会怎么样。不要停止你想象的脚步。因为生物追踪不仅能告诉我们心率什么时候升高、维生素水平什么时候降低、皮质醇水平什么时候升高，还能告诉我们身体什么时候遭到攻击，这可能会拯救地球上的每一个人。

  为了走进一个数以亿计的人——这些人的荷尔蒙水平、化学物质、体温和心率被实时跟踪——像哨兵一样站着，在公共卫生危机发生时随时向我们发出警报的世界，必须有人掌握这些数据。那会是谁呢？一个政府，一个政府联盟，还是任何一个或所有政府？可能是一家电脑公司，或者是一家制药企业，或者是一家网络购物公司，或者是一家保险公司，或者是一间药房，或者是一家膳食补充剂公司，或者是一个医院网络。最有可能是这些公司的组合，它们由一家公司控制。公司并购已经开始并将持续进行，因为这些公司将目光投向了全球经济中规模最大、增长最快的行业——医疗保健，这一行业目前已经超过全球GNP（国民生产总值）的10%，并且正以每年4.1%的速度增长。什么样的人是值得你信任的人，可以让他来掌握你的一举一动，倾听你的每一次心跳，在你睡着的时候能够看着你，并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像冬季传说中的一头善良的怪物一样醒来；能通过数据辨别你什么时候悲伤，什么时候开车太快，什么时候在享受鱼水之欢，什么时候喝醉了？

  在开始定期检查我的生物指标之前，我确实担心过自己体内不断变化的化学信号会让有权访问该数据的人对我的个人情况了如指掌。所有数据都保存在医疗服务器或符合HIPAA（健康保险携带和责任法案）标准的服务器上，数据会被加密。但总有人担心数据库会被黑客入侵，因为总有漏洞存在。但在我开始接受监测后，我获取的信息远比我所担心的事情有价值。毫无疑问，这是你自己个人的选择。现在，我已经看到仪表盘上的变化，我无法想象失去它，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就像我现在无法想象以前在没有GPS（全球定位系统）导航的情况下我是怎么开车的，我无法想象在没有生物传感器手环定期发给我最新信息和血液生物指标报告前，我是怎样决定我应该吃什么和运动量多大才合适的。事实上，我真心希望有一天我的健康数据能被实时处理，如果这样做还有助于保护他人，那就更好了。

  自从研究人员在21世纪初发现他们可以通过改造喷墨打印机来放置三维活细胞层，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一直在努力实现打印活体组织的目标。今天，科学家们已经成功把打印的卵巢植入老鼠体内，把打印的动脉植入猴子体内。其他人正在研究打印骨骼组织以修复骨折。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打印的皮肤很可能会被用于移植，不久之后肝脏和肾脏就会被用于移植，心脏因为更复杂一些，或许几年以后也能打印。很快，人类器官移植的病态渠道是否走到尽头也就无关紧要了。无论如何，这种渠道从未满足需求。将来当我们需要身体某个部位的时候，我们很可能会使用我们自己的干细胞来打印，我们会专门采集这些干细胞并保存起来用于移植器官的打印，甚至可以使用被从血液或口腔拭子中提取并重编程的细胞。因为人们不会对这些器官你争我抢，所以我们不必等其他人遭遇不幸来获得一个器官，只需坐等打印机打印一个出来就行了。

  第三部分 长寿的意义，未来路在何方

  尽管我们都已经成为生物医学和技术干预的早期使用者（这些干预可以减少表观基因组中的噪声，并不间断地对维持生命和健康相关的生化系统进行监测），但我发现了一个确定的趋势，那就是减少卡路里和动物源性氨基酸的摄入、多运动、居住在热中性温度区以外的地方可以促进棕色脂肪的生成。

  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像我的学生现在在老鼠身上做的那样，通过服用分子或基因改造来重置我们身体的表观基因组呢？我们需要多久才能通过药物或直接接种疫苗来杀死衰老细胞呢？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在转基因农场动物身上培育出完整的器官，或者用3D打印机打印出器官来替换我们身体中的一部分器官呢？也许是20年，或者是30年。

  因为我们正快马加鞭奔向《星际迷航》里所描述的世界，所以你要想办法活下来，每过一个月，你就会多活一周。从现在开始计算，40年后，每过一个月会多活两周。从现在开始计算，80年后，每过一个月会多活三周。到21世纪末，事情会变得非常有趣，你每过一个月就能多活四周。

  今天，即使不公开承认，我的许多同事对这件事也都像我一样乐观。我敢打赌，他们当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服用二甲双胍或者某种NAD促进剂，其中一些人甚至在间歇性地服用小剂量的雷帕霉素。现在，每隔几周就会举办一次专门讨论长寿干预措施的国际会议，与会者不是江湖骗子，而是世界知名大学和研究中心的著名科学家。在这些会议上，人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议论：如果将人类平均寿命仅仅提高10年，我们的世界将会怎样？请注意，争论的焦点不是这件事会不会发生，而是发生时我们应该做什么。

  对我毕生工作的批评不仅来自社交媒体上那些不知长相的发恶意挑衅帖子的匿名之人，有时还有我的同事，以及我私交甚密的朋友。有时还有我的骨肉至亲。我们最年长的孩子，16岁的亚历克丝，希望从事政治和社会正义事业，过去一直像我一样乐观地憧憬着未来。尤其作为一个年轻人，有时很难看清道德世界的一面，更不用说向正义低头的那一面了。[插图]毕竟亚历克丝成长在全球气候急速、灾难性变暖的世界；成长在一个交战状态持续了20年的国家；成长在一座城市，这座城市有一项为人们所喜爱的传统赛事——波士顿马拉松比赛，有一年参加比赛的人遭到了恐怖主义袭击。像其他许多年轻人一样，亚历克丝生活在超连接的网络时代，我们从智能手机上总能看到纷至沓来的从叙利亚到南苏丹有关人道主义危机的新闻报道。所以我可以理解她，或者至少尽力去理解她。但最近的一个晚上，我知道了亚历克丝不再和我一样对未来充满乐观情绪，这让我很失望。当然，我为我的孩子仍心怀如此坚定的道德标准而感到自豪，但我很伤心地发现，这种更加悲观的世界观给亚历克丝对我一生的工作的看法蒙上了很大的阴影。“你们这代人，就像前几代人一样，对这颗星球正在遭受的破坏不闻不问。”亚历克丝那天晚上对我说，“现在你还想帮助人们实现长寿？让他们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大的破坏？”

  现在，当人们意识到延长人类寿命迫在眉睫时，他们也很快意识到，如果没有重大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变革作为支撑，这样的变革就不可能实现。他们是对的：凡事不破不立。那么，如果我看待未来的方法跟我们正在追求的目标完全是两码事，会如何？让数十亿人活得更长久、更健康，以致我们的物种能够对这颗星球造成更大的伤害，或对另一颗星球造成更大的伤害，会如何？长寿是不可避免的，我对这一点确信无疑。但如果它会不可避免地导致人类自我毁灭，会如何？如果我真的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糟糕了，会如何？

  1947年，普朗克在去世前不久写道：“一个新的科学真理不是通过说服对手并让他们看到光明而获得胜利的，而是因为反对它的人终将死去，而熟悉它的新一代会成长起来。”

  如果你是美国20世纪70年代上层中产阶级的一员，那么不仅你的生活会更富足，而且你能活得更久。那时，处于社会上层的人能比处于底层的人多活1.2年。 到21世纪初，这一差距已经急剧扩大。收入较高的那部分人能多活近6年。到2018年，贫富差距扩大了，美国10%最富有的人比10%最贫穷的人能多活13年。

  第9章 长寿的意义

  1914年，国际法学会曾经试图禁止从飞行器上投掷炸弹，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而且为时已晚。巨大的德国“哥达”飞机于1917年开始轰炸英国。

  我们已经对AMPK促进剂、TOR抑制剂和沉默信息调节因子促进剂的有效性证据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论证。除了我们已经知道的二甲双胍、NAD促进剂、雷帕霉素和一类被称为senolytics的药物，随着世界各地杰出的研究人员加入治疗衰老这个所有疾病的根源的全球斗争，我们发现更有效的分子或基因疗法的概率每天都在增加。

  我在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居住过，这三个国家在历史、语言、文化和贸易方面相互交融，它们在某些方面有许多相似之处，在一些方面又有许多不同之处，我觉得很有趣。其中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是大多数澳大利亚人和英国人很少认为他们做事的方式是最好的，然而美国人通常认为自己做事的方式肯定是最好的。

  美国人的平均寿命比澳大利亚人短4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那就是美国最贫困地区居民的寿命比这个平均数还要短10年。

  我发现有件事情非常有趣：当我做这个小调查时，我会告诉观众，他们无论多大岁数都可以保持健康，那些说想长生不老的人数量猛增——几乎每个人都想。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并不害怕失去生命——他们害怕失去人格尊严。

  这就是为什么欧盟法院于2018年做出的裁决让美国感到如此意外和不安。法院裁定，禁止CRISPR食品，以支持捍卫小规模农业的法国农民联盟及其他八个组织。 这项裁决无视科学，它禁止了可以减轻环境负担、促进穷人健康、让欧洲更好地应对全球变暖的健康食品。这项裁决还吓退了发展中国家，使它们对CRISPR农作物敬而远之，CRISPR农作物可以对发展中国家民众的生活和土地产生积极影响。 裁决文书明确表示，这不是保护消费者免受转基因生物危害的决定，这是防止美国专利产品进入欧盟的全球贸易战的一部分。美国农业部长桑尼·珀杜在他的回应中非常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政府政策应鼓励科学创新，而不应造成不必要的障碍或毫无根据地污蔑新技术。

  结语 迈向未来

  我建议你在疗养院待一天，就像我妻子每隔几天做的那样：给那些不会咀嚼的人喂饭，帮他们擦屁股，用搓澡巾给他们洗澡，看着他们费劲想自己在哪儿、是谁。你做了这些事情以后，我想你就会赞同我的观点：如果你明知可以和与自己的衰老相关的衰退斗争，却选择不作为，这就是一种漠视和无情。

  我不介意跟你说说我在做什么，其中有些甚至还是警告： ·我说的这些东西你可做，可不做。 ·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这样做是否正确。 ·虽然人体试验正在进行，但没有哪种治疗衰老的方法经过了严格的旨在了解广泛的潜在后果的长期临床试验。 当我跟人们讲这些事情时，他们常常想知道，为什么我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置于无法预计的各种副作用的风险之下（虽然这看起来可能性很小），就算它们会加速我的死亡。 答案很简单。我很清楚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么将会有什么事情降临到我的身上——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我还有什么必要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呢？

  我想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每天早晨服用1克NMN，同时服用1克白藜芦醇（将其加入我自制的酸奶）和1克二甲双胍。 ·我每天服用维生素D、维生素K2和83毫克阿司匹林。 ·我尽量少吃糖、面包和面食。我40岁时就放弃了甜点，尽管我确实偷吃过。 ·一天当中，我尽量少吃一顿饭，或者至少有一餐吃得很少。因为我工作很忙，所以我在一周中的大部分日子都没空吃午饭。 ·每隔几个月，抽血员就会来我家抽血，用来分析我体内的几十种生物指标。当我的各种指标的水平不够理想的时候，我会用饮食或锻炼来控制它们。 ·我试着每天走很多步，爬楼梯，周末大部分时间和儿子本杰明一起去健身房，举重，慢跑，并且在汗蒸房里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在冰冷的游泳池里泡一会儿。 ·我吃很多蔬菜，尽管哺乳动物的肉很美味，但我尽量不吃。如果我锻炼，我就吃肉。 ·我不吸烟。我尽量不用微波炉加热塑料餐具，远离过度的紫外线暴露、X射线和CT（计算机断层扫描）。 ·我白天尽量少穿点儿，晚上睡觉尽量少盖点儿。 ·我的目标是将体重或BMI（身体质量指数）保持在最佳的健康寿命范围内，对我来说这个范围是23～25。

  致谢

  感谢所有为使世界变得更美好而不懈努力的团队，按成立时间顺序排列如下：Cohbar、Vium、InsideTracker、MetroBiotech、Arc Bio、Liberty Biosecurity、Dovetail Genomics、Life Biosciences、Continuum Biosciences、Jumpstart Fertility、Senolytic Therapeutics、Animal Biosciences、Spotlight Therapeutics、Selphagy Therapeutics、Iduna Therapeu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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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评《天龙八部》第一佳人

  作者：张佳玮 发布时间：2007-10-04 20:09:30

  一

  首先得说的是，所谓佳人，乃是一个活物。汉朝皇帝不解风情，以为看个画图便能辨出佳人，才使毛延寿等辈有机可乘，放出昭君便宜了单于。如今敷妆鲜活霓裳羽衣外加PS打光的美少女们，论样貌怕比祖贤青霞等的旧照好看得多。然而回头一看《青蛇》，一看《笑傲》，那两位熟女只一举杯浅笑，立刻就把诸位宇宙无敌超桃花美少女给压下去了。关于这个，古龙有一段写得极确：

  　　“只见她眉目如画，娇靥如玉，玲珑的嘴唇，虽嫌太大了，广阔的额角，虽嫌太高了些，但那双如秋月，如明星的眼珠，却足以补救这一切。 她也许不如铁心兰的明艳，也许不如慕容九的清丽，也许不如小仙女的妩媚……她也许并不能算很美。但她那绝代的风华，却令人自惭形秽，不敢平视……只见一个身披霓裳羽衣的仙子，在满天夕阳中，飘飘而来，一只红顶雪羽的白鹤昂然走在她前面，一只驯鹿，依依跟在她身后，温柔的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伸出手来轻轻一挽……就是这么样轻轻一挽，已是令天下的男人都为之窒息，只是这么样─幅图画，已非任何人描叙得出。 她生得也许并不十分美，但那绝代的风华，却无可比拟。”

  　　

  　　所谓风情，便是举手投足歌笑颦叹之间的风致了。若徒然对着容貌发呆，就落了个“痴”字。佳人者或衣袂飘举于白露蒹葭之间，或丰肌玉骨于苏衣重幕之后，或青衣窄袖于酒炉之前。容貌只占其中一小部分，而其浑然天成的味道，才是权衡“佳人”的标准。

  　　

  　　先谈《天龙八部》。一开场左辛斗法，钟灵横空出世。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姑娘，“笑靥如花”，估计身形尚未长成。举手投足间都是小女孩风格。放貂，请吃瓜子，扯谎撒娇，只见可爱而已。被神农帮捉了，段公子伸手去握她脚踝时，心中一动。可见钟姑娘身段未见如何，但脚踝是极好的。说起来还是纯情小女孩角色罢了。到后来几次出场，都脱不了女孩本色。几年后少林寺一见，也没法让段誉分心。估计成长有待时日。适合少年男子邂逅之后，一起拉拉手逛逛路看看电影的那种小姑娘。

  　　

  　　无量剑有个葛光佩，和师兄干光豪私奔，被段公子听见。后文有记，葛姑娘门人都在聊她，还搀杂有什么“小白麻皮，脱成个小白羊似的”之类句子，可见这姑娘颇有风情，虽然庸脂素粉，也引得门下众人对其幻想不已。

  　　

  　　玉像、李秋水、王夫人、王姑娘等且留后述。

  　　

  　　钟灵的妈妈“容色清秀”，说话也算温柔。到了后文，虽然心猿意马，还是对段王爷一脸庄容，不许这登徒子乱亲。结果偶尔对灯开怀，泄了心事，被段王爷地道里听个正着。被段王爷一抱一亲，立刻乱了方寸。“我随你做小贼去，做强盗去，便做一天，也是好的。”容貌虽不惊天动地，但这种温婉执拗、用情极专的性格，其实很是引人。只可惜这样的佳人常不如冰山美人或者辣姑娘显眼，所以往往被错过。

  　　

  　　木婉清姑娘是《天》书中极品。敢穿黑衣的女子，身段都差不了。木姑娘“身形苗条”，而且“语声清脆动听”“眼亮如点漆”，未解面纱，已是迷人。骑黑马，种玫瑰，满身异香。冷若冰霜，泼若男子，属于性格魅力。等到了危急时刻，段誉一解她衣服，肩背一露，“肌肤晶莹如玉，皓白如雪”，窈窕身段配冰肌玉肤，已经接近完美。偏段公子眼福好，看到“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的一张脸。“新月清晕，花树堆雪”，这八个字可谓繁华。金庸以这种等级的字眼来正面形容女子的，印象里近乎绝迹。而段公子一看，心头乱震“她实是个绝色美女啊”。段公子自己的妈妈乃是观音级别的美女，又长居王府，以他老爸之好色善品，府中侍女容貌绝对都是极品的。能让他心头乱震的美女，绝对够技术含量。

  　　木姑娘展完容貌，性格大变。从泼辣冰冷，变得温柔凄婉。性格一对比，立见天真烂漫。而其美貌连岳老三这等大浑人见了，都道：“你把面幕盖上的好，不然让我多瞧几眼，大大不妙。”云中鹤更是直接，直接就扑上来抓。云中鹤色中饿鬼，阅女多矣，能让他冒着和岳老三互掐的危险而劫夺的女子，其美可知。甚至连叶二娘都“看她眼睛好看，且挖出来”的产生了嫉妒心理。叶二娘除了脸有抓痕，容貌也算得美了——玄慈方丈点头称然——居然也会对一个少女心怀嫉妒，木姑娘之美可知。

  　　稍后还有补充：入大理城，段王爷见木姑娘，喝彩“誉儿眼光好”。又“原来是个野丫头”。木姑娘经段王爷和云四爷两位大色狼钦点，已经够等级了。而其自然纯真性格不减，又是个痴心女子。被段老大施了春药后，绕房间追着段公子要成就好事，在《天》书里如是性感的场面也惟有梦姑可比。后文又两次出场，一次是在小镜湖对上萧峰，一次是在西夏国对上段誉。依然是一副酷状，而且美貌与异香不变。这等一个集清纯、绝色、窈窕、性感、泼辣、冷酷和痴心于一体的复杂女子，想着都不该配上段誉。只能为之可惜了。

  　　

  　　木婉清的妈妈秦红棉，比她女儿泼辣些。容貌略凶恶些，而且练完段王爷教她的掌法还会发怒，不见段王爷时恨不得千刀万剐之，等见了段王爷又眉花眼笑。

  　　

  　　段王爷妻子刀白凤与秦阿姨一样好妒。秦阿姨属于刚型妒妇，提刀去砍，刀阿姨属于柔性妒妇，一会儿出家做道姑，一会儿冷嘲热讽。居然还跑大理寺外菩提树下，去和一个邋遢化子成了好事。集开放、主动性和冷艳性感于一体，也是不能小觑。少数民族姑娘烈性，至此方验。比起甘秦等诸位如夫人来，刀阿姨属于敢爱敢恨，外柔内刚的狠性儿，难怪可以束住段王爷，霸住正室。

  　　

  　　叶二娘是个飘来飘去的人物，其作为帮凶和恶人的时候多。小镜湖畔和段王爷的几句对答很见风情，有些神龙教洪夫人神采。用情极痴，容貌又不至于差。年轻时当也是个好姑娘。萧远山曰：“你本是个好好的女子……”

  　　

  　　

  　　慕容复颇自恋，收的朱碧俩丫鬟也不是凡品。阿碧更文些，是典型的江南丫头。书里明写她容貌“颇不如木婉清”，但“八分容貌加十二分柔情，便不逊色于十分的美女了”。你说她摘藕采莲，划船弹琴，间带吴侬软语。如崔百泉类莽夫定然是瞠目不解风情，但段公子这种读过书的，就喜欢这种江南仕女。到了后文，揭出她竟是康广陵弟子，那么琴技一定也是不凡的。末尾处，众叛亲离的慕容复，犹有她照顾，不由让人鼻子一酸。碧姑娘痴心文质，是个极招人的小姑娘。只不过和钟灵一样，终究是小女孩儿小家碧玉的味道。

  　　

  　　阿朱鹅蛋脸，容貌走娇俏路线，也不算极品的美貌，且不如阿碧的文气，但刁钻古怪犹有过之。在水榭里连扮几个人物，最后妆成老太太出来，把明王折腾一够。为人还善，几次为无亲无故的段公子求情。又有易容和妆声音的拿手好戏，随便调戏一把赵钱孙之类。为了公子，忠心耿耿的去偷《易筋经》。等到了萧峰手里，立刻尽展其温柔一面。萧峰反出少林之后，正是人生最低谷处，戾气极重，情感激荡，若不是阿朱从旁调和，恐怕萧峰早已垮了。而且乖巧懂事，有做丫头练出来的聪慧伶俐，又天生比阿碧大气些，能包容萧峰一片孤愤之气。与店小二一通斗嘴是她最后可爱的绝唱，临了青石桥一掌误终身，等于为萧峰平安殉情。其痴又在阿碧之上。综合来看，其性格温柔，为人伶俐谨细，而且雅擅厨艺，性格中又有温厚一面。萧峰曰“列国四海，千秋万载，便只这么一个阿朱。”慕容复天性凉薄，能收到如此好的两个姑娘，也算运气佳了。

  　　

  　　太行山的谭婆奶奶是个妙人。年纪虽老，性子暴躁，却对师兄和丈夫犹且分心不下。年轻时大概也是个秦红棉似的。至于她究竟叫小娟还是阿慧，只有赵钱孙和谭公知道。

  　　

  二

  　　接下来便要提到本篇的主角之一，“亲亲小康”、“马门温氏”、“淫妇”康敏阿姨了。康阿姨如是出场：

  　　“轿中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俗话说要想漂，一身皂；要想俏，一身皂。白色极阴柔，等闲女子谁敢穿它？为大郎戴孝的潘金莲，扶灵北上的林妹妹，差不多是够资格穿白了。这马夫人一出场便矜持冷艳，而且礼数周到。极是难得。后面杏子林中，商议乔峰身世，偶尔一言，诛心刻骨。冷艳已到极点。比起朱碧王三位姑娘，引人多了。

  　　

  　　乔峰在聚贤庄摆下酒碗，割袍断义，“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各人均想：“我如上前喝酒，势必中他暗算。他这劈空神拳击将出来，如何能够抵挡？”一片寂静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她双手捧起

  　　酒碗，森然说道：“先夫命丧你手，我跟你还有什么故旧之情？”将酒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说道：“量浅不能喝尽，生死大仇，有如此酒。”说着将碗中酒水都泼在地下。乔峰举目向她直视，只见她眉目清秀，相貌颇美。”

  　　

  　　便这一段，一个酷到十分的女子已经出形了。天下群雄，少林神僧，五湖四海的豪杰，面对着酒碗不敢上前，乔峰之威风凛凛至此尽绝矣。而马夫人冷然而上，不卑不亢，毫不怕对面一掌过来送她性命。“生死大仇，有如此酒”。居然有易水畔荆卿悲歌慷慨之意。金庸十四部中有哪个女子酷煞到如此的场景？容貌一现，虽然穿孝无妆，却是“眉目清秀，相貌颇美”。正是一朵白色刺玫瑰。

  　　

  　　等萧大爷和阿朱赶到信阳时，又见了一次马夫人。“但见她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约莫有三十五六岁年纪，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嫩，竟似不逊於阿朱。”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遇到这女子却无效用。须知此时萧峰正对阿朱钟情，“列国四海千秋万载便只这么一个阿朱”，马夫人在萧大爷心里能与阿朱并列，是极品女子了。后面说话，泫然欲泣又或参谋用计，都是随心所欲，可见这女子心思灵敏。

  　　

  　　马夫人的绝唱惊才绝艳，匪夷所思。前头大段全是补白：阮星竹如何娇媚好俏，秦红棉如何咬牙切齿。段王爷一向是对身旁女子情深义重，居然能舍下阮阿姨，私跑去信阳。按理说诸万里刚死，段王爷被大恶人打得身上有伤，当知检点才是。佳人，伤情，悲事，岁月，都阻不了咱大理段二的脚步。答案是什么？却是：

  　　

  　　“桌上一个大花瓶中插满了红梅。炕中想是炭火烧得正旺，马夫人颈中扣子松开了，露出雪白的项颈，还露出了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炕边点着的两枝蜡烛却是白色的，红红的烛火照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屋外朔风大雪，斗室内却是融融春暖。”

  　　

  　　而这里，萧峰的视角看到的是这样的人：

  　　

  　　“ 她越说越低，萧峰只觉她的说话腻中带涩，软洋洋地，说不尽的缠绵宛转，听在耳中当真是荡气徊肠，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消。然而她的说话又似纯系出于自然，并非有意的狐媚。他平生见过的人着实不少，真想不到世上竟健有如此艳媚入骨的女子。萧峰虽感诧异，脸上却也不由自主的红了。他曾见过段正淳另外两个情妇，秦红棉明朗爽快，阮星竹俏美爱娇，这位马夫人却是柔到了极处，腻到了极处，又是另一种风流。”

  　　

  　　若只有两个字来形容，简单得很：是谓“风情”。

  　　世上女子多矣，故做媚态者也有，但如马夫人这般“纯系出于自然，并非有意的狐媚”，那是天赋使然。金庸十四部中，江湖儿女或英气飒爽，或温柔婉约，或活泼灵巧，但如这样“缠绵婉转”的，除了马夫人外，算来算去，怕也只有神龙教洪夫人一个而已。

  　　

  　　与段王爷那段柔情蜜意，能把萧大爷都看得脸红心跳，可见康敏着实不凡。到后来杀机已现，咬人肩膀，依然是缠绵婉转，这就非凡女所能了。所谓艳若桃李毒若蛇蝎，率多此类。但咖啡倚苦才香，烈酒刺喉引醉。马夫人这种冷艳到柔媚的极致转变，接着美女蛇身份一现，反而勾魂夺魄起来。

  　　等到白世镜现身，萧远山伸爪，阿紫放蚂蚁之类把戏过后，萧大爷和马夫人终于同榻而坐，开始解谜。那时马夫人粗口连声，垂死挣扎，可怜之极。见了自己丑颜，愤而惊死，那是对自己的美貌始终信心十足的表现。

  　　

  　　另加几点前因后果，可以一说。除了正面叙述之外，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旁述来了解马夫人。首先，伊是丐帮副帮主夫人。大家须知，这马大元乃是汪前帮主用来节制萧峰的，地位颇高。而一个丐帮的人养家立室，建房子养老婆，若没有郭靖这种人当岳父后台，是要背极大压力的。马大元能为马夫人牺牲成这样，颇为难得。

  　　再说那好色无厌的段王爷，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能背着阮星竹跑来信阳，可见马夫人的魅力在段王爷诸夫人里怕是顶级的。

  　　再想想，丐帮执法长老白世镜，那是何等样人？前头几回里，侠肝义胆、铁面无私，护乔峰、执法刑、救阿朱，那是着实的一条好汉。结果马夫人一揭底，什么“你身上的月饼，自是甜过了蜜糖”之类风情话儿一出，才知这原来是个闷骚好汉。闷骚归闷骚，能令这视名誉和道德过命的白长老，做出江湖中最忌讳的杀友夺妻勾当的，这女人简直是不可思议了。甚而至于，马夫人还提到跟全冠清睡过一晚，还去请徐长老出头。全冠清鼠辈固然不足论，但徐长老，亲娘咧，那可是八十七岁老大爷了。马夫人又如何能搞定他的呢？

  　　最后着眼的一点是萧峰自己了。萧大爷自来不好女色，当日在嵩山下解了阿朱衣裳在人胸脯上乱抹药，都还脸不红气不喘，猛可间见了马夫人和段王爷轻怜蜜爱，一下子居然脸红了。而且也承认马夫人“颇美”“竟似不下阿朱”。够客观了。

  　　

  　　综合一看，这位年已三十五六，肌肤不下阿朱，柔媚金书里第一，时而盈盈泫泣，时而森然冷语，时而缠绵婉转，时而利牙如刀咬人肩膀，从小就有独占欲的康敏，真是奇绝。段白萧等诸位大爷都在某种程度为其美色所惊。列位，须知段白萧这几位年纪不小，早过了少年血气方刚见个美少女就痴的地步。可见这康敏虽然已到中年，其身上自有媚惑之极的力量。单在《天龙八部》里，怕只有木婉清和少女版李秋水可比。

  　　

  三

  　小康绝代尤物，一个人搅和了整整十来回书，终于还是被毁了容颜，羞怒而死。那直接害死她的阿紫，却从此开始纠缠小康一直垂涎的萧大爷。

  朱紫二位姑娘，和她们老妈性格颇似。爱俏活泼，用情既深又毒，心计叵测。阿紫初一登场，就是无事生非，缠诸万里，闹段王爷，笑语晏晏，尽是毒人毒语。等到阿朱将死，青石桥下刷的跳出来，居然还有说有笑，令人心寒。对付小康，什么割伤痕、撒糖水，诸般水磨功夫，也只有蛇蝎心肠小美女做得出来。后面什么随手割了小二舌头之类把戏，当真是艳若桃李，毒如蛇蝎。

  　　

  　　这么毒辣一条美女蛇，大雪地里着了萧大爷一掌，立刻倒下，从此就开始半身不遂的赖床生活。走辽东，赴女真，伤略好一些，便又要去走草原，生生把姐夫逼成了南院大王。然后游家少爷登场。按这游家少爷，少年心性，见了紫姑娘这种小太妹，便一把爱上。不过这位少爷心志品位都不见佳，做不得数。紫姑娘负心薄幸，把人当陪练使唤，阿弥陀佛。

  　　此后颠沛流离，说穿了无非是四个字：嫉朱缠萧。诸般花巧不必细表。临到末章，跟萧大爷纠缠离乱许久之后，终于剜目绝世，跳下悬崖去了。

  　　

  　　按这阿紫姑娘，外貌清秀，但自言“身材尚未长成”，丁春秋对这丫头的评价是“这臭花娘”。大师兄摘星子也不过说她“可爱小师妹”，还是把人当小丫头哄。一双脚倒生得纤细柔美，引得游公子扑上去便咬。只不过前头说了，游公子这人文不成武不就，胆气低人品差，差有一日之长者，痴心而已。情人眼里出西施，瞪住这憔悴苍白小美女看个不住，也是有的。

  　　说到性格，阿紫自私偏执，属于中情之毒那类，倒可和李莫愁一比。咬住萧峰不放松，外表刁钻尖刻，内心自有无穷心事。青石桥时语笑自若，对萧峰冷嘲热讽，然而到四十九回却自说“我那时便喜欢你”，可见少女怀春，自古皆然。跟错了师父价值观与心智畸形，倒也情有可原。若做同学亲友，不免对她厌恶有加。

  　　

  　　

  　　阿紫出现过后，《天》书里女子凋零。萧峰北奔，辽帝南狩，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也是豪气干云之辈，一时都没什么女人了。辽国皇太后临阵慷慨陈词，倒是个了得的老奶奶。镜头迅速往后扫，嗯，想起来了。直到第三本快完，才又出来一个女子，却是函谷八友的石清露。

  　　

  　　函谷八友，自康广陵以下，都有魏晋之风。实际上逍遥派诸人、黄药师、梅庄四友的丹青生，这些人都是金书里让人心折的情性之辈。八友之中，康老大懵懂天真，范老二苟老三都是痴人，老四老六都沉默寡言，薛五最为中正，李傀儡是个戏子，最正常的大概也就是石清露了。那姑娘用起功夫来，是花粉所制的药物，使人眩晕却不伤性命，倒是菩萨式的善人。而且端庄文静，与邓百川互礼显得风度颇佳，大概是自甘宝宝和阿碧以来《天》里最正常的一个人物了。

  四

  石姑娘连带七位师兄弟一起被绑后，《天龙》又一番寂寞无女儿。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里那些个姑娘，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笑傲江湖》里有言“五霸岗上这些姑娘大婶，性子也和男儿们差不多”。有个什么仙子崔绿华，与卓不凡、不平道人沆瀣一气的出现，也不过是个寻常狠辣女子，最后飞刀被虚竹一一接住，还不知死的去拍人一掌，直接震飞。

  　　

  　　接下来便是那不同寻常的人儿了。从第一回开始就悬人眼球的天山童姥终于光降人间，被虚竹一把背起，绕世乱跑。也从这时起，这天上的老巫婆变成了人间的小女童，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他了。

  　　

  　　乌老大说须有胭脂花粉送上飘渺峰，又说那里并无男人。私下揣测，大约出于两点。或者是姥姥体念峰上女儿情怀，允她们妆饰，或者是姥姥喜看红妆。无论哪条，都说明姥姥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对虚竹说话，一开口便是老女鬼声音，十足吓虚竹一跳。后来数番说话，都是老气横秋，跟袁紫衣初出场时一般，让人没法喜欢。而且用计之毒，手段之辣，把乌老大和虚竹玩得团团乱转，可谓知人善任，心机深密。喝起人血，毫不含糊。这个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让人思之栗然。举一例子，君特·格拉斯《铁皮鼓》里的奥斯卡便是此类。越是小孩儿外貌，其内心邪恶的对比越使人恐惧。

  　　

  　　然而过了几天，姥姥成了十七八岁美女。“容色娇艳，眼波盈盈，直是个美貌的大姑娘了”。虚竹一提，姥姥“玉颜生春，双颊晕红，顾盼嫣然”，真是腻人也。段书呆若到这时早已“看得发怔，竟是痴了”。而且姥姥此后一段“你这人迂腐之极，半点也无圆通之意”。这话可漂亮得很了，大有黄老邪风度。

  　　

  　　临到被李秋水追上断腿，姥姥与虚竹同奔西夏内宫，藏冰窖，传生死符等都是小节，最妙的莫过于姥姥争强好胜，九十六岁老太婆和个小和尚卯上了，这点一比黄药师VS周伯通的耗力，简直可做比照。临到最后，居然拍出梦姑这招，简直的匪夷所思。书中明写姥姥到老是处子之身，却在这里对男女之事了如指掌，轻易推送，当真便叫李天王抱定鬼子母，比丘尼恋上了阿罗汉。比起王婆给西门庆出的狗屁涯光计，更为简单直接。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故弄玄虚，说什么林仙儿知道多少多少种对付男人的法子，跟姥姥一比也是小儿科罢了。

  　

  　　

  　　回说梦姑。这姑娘的出场真是鬼神莫测，再也想不到童姥会用如此绝法。对不起得很，以下要大量引用了。

  　　

  　　

  　　伸手去一摸，着手处柔腻温暖，竟是一个不穿衣服之人的身体。……喉音娇嫩。……那少女道：“我……我……好冷，你又是谁？”说着便往虚竹身上靠去。……左手扶住了那少女的肩头，右手却揽在她柔软纤细的腰间。……虚竹但觉那少女吹气如兰，口脂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天旋地转，全身发抖，颤声道：“你……你……你……”那少女道：“我好冷，可是心里又好热。”……童姥哈哈一笑，道：“这位姑娘今年一十七岁，端丽秀雅，无双无对。”……那少女拍手笑道：“好啊，你是我的梦郎，我是你的梦姑。这样的甜梦，咱俩要做一辈子，真盼永远也不会醒。”……这三天的恩爱缠绵，令虚竹觉得这黑暗的寒冰地窖便是极乐世界，又何必皈依我佛，别求解脱？

  　　

  　　

  　

  　　这银川公主到得后来，又大发榜文，招选驸马。招驸马时，西夏皇帝出来陪酒，做个样子便走，可见心绪不佳。又可见这姑娘确是痴了：为了一个梦中男子，忤怒父王，榜行天下，定要求一个如意郎君。虚竹这福享得可实在大了。银川公主唯一确定，是写得过隐了些。举凡金书之中，隐写如胡夫人、凌霜华、银川公主、冯衡等，大多比主角要显得更明亮夺目些。

  　　

  　　姥姥宫中梅兰竹菊等姑娘其实大可以略过，无非是小丫头们打闹而已。再往后算，宋太后是女中尧舜，和辽太后倒可辉映一时。掐算至末，乃是辽国穆贵妃。这女子未语先笑，最是俏媚。而且讲话聪明，极知进退。“皇上待我这么好，我还要什么赏赐呀”，这话让男人听得心里一直舒服到头顶。穆贵妃只出场一会儿，每一言一行都带笑，对阿紫曲意奉承，对辽帝轻声细语。虽然做的是恶事，然而实在不算恶人。端的是个厉害女子。

  　　

  　　最后，就该讲李、萝、王这一脉相承的姑娘们了。

  五

  王姑娘、王夫人、李秋水这一系列产品首次亮相，乃是在无量山洞里。彼时段公子胸揣钟姑娘绣鞋，耳听干葛二位亲热，吧唧滚下山来，还封了一棵松树做七大夫八大夫，正在狼狈之际，猛的察觉了无量玉璧的秘密，所谓柳暗花明是也。一推门，噌的就见一个宫装美女拿剑指他胸口。这一惊非同小可，却也从此着了孽缘。试看这段，两个印象。一个是段公子之痴??对着雕像满口对不起，典型的宝二爷附体；一个是无崖子手笔之妙：居然把玉像雕得“眼中隐隐有光彩流转，神色难以捉摸，似是情意深挚，又似黯然神伤”。

  我们局外人占了便宜，手摇蒲扇闲翻书页，自然看得容易。但往里细看，这逍遥二仙居住的地方珠玉遍布，水晶为窗，又在东壁刻《庄子》，后房还有书屋??可惜里头秘籍都被搬去还施水阁，供电脑王姑娘参阅了。单说这地方，可见品位非凡，怕在黄老邪之上。无崖子与李秋水住这里，可算神仙日子了。只不过我有一桩未曾参透，无崖子既然雕像以意淫，何必塑成持剑指人状？、

  段公子初见玉像，只是一吓。被其目光所迷，看个不住，才磕头求拜。经书出来，里头裸女之像，可见李秋水聪明，居然用春宫诱人学艺，那也是自曝其身，糟践无崖子报复之意。但这处却是个小细节，权且寄下。

  却说造化弄人，命途多舛。段公子认了两个妹妹，被大轮明王请去苏州。于路与这位吐蕃大爷朝夕相处，二人虽同信佛，但共同语言想必不多，每日想象自己被烤做乳猪之状，日子大不好过。所以见了朱碧二女，已经豁然开朗，目为神仙了。临到曼陀山庄，但见：

  段誉一见那女子的形貌，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噫，张口结舌，便如身在梦境，原来这女子身穿鹅黄绸衫，衣服装饰，竟似极了大理无量山山洞中的玉像。不过这女子是个中年美妇，四十岁不到年纪，洞中玉像却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段誉一惊之下，再看那美妇的相貌时，见她比之洞中玉像，眉目口鼻均无这等美艳无伦，年纪固然不同，脸上也颇有风霜岁月的痕迹，但依稀有五六分相似。

  段公子见美女而惊，对木姑娘是一次，那是“心中一震”。而这一次张口结舌，却是为了王夫人肖似玉像之故。王夫人乃李秋水亲女，与乃母类似，那是正理。风霜易老，人又好杀，戾气太重，伤及温婉容颜，那也可以理解。之后举手投足，但见“痴、蛮”二字。痴是痴于山茶，痴于镇南王，蛮是蛮于负心，蛮于刀白凤，都属可以理解。比秦红棉还要恶悍得多，全无苏州姑娘的脾气，倒和乃母李秋水有一拼。

  接下来，正主儿上场：

  眼前这少女的相貌，便和无量山石洞中的玉像全然的一般无异。那王夫人已然和玉像颇为相似了，毕竟年纪不同，容貌也不及玉像美艳，但眼前这少女除了服饰相异之外，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他在梦魂之中，已不知几千百遍的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亲见，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上？

  　　段誉站起身来，他目光一直瞪视着那少女，这时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发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更加活些。

  这两回书目叫做《从此醉》《向来痴》。大约段公子就此醉于王姑娘美貌，山崩地裂不撒手，海枯石烂不回头。然而仅这头一面，倒真没看出来什么味道。王姑娘不过是仗了容貌类似的便宜。莎士比亚《错误的喜剧》和狄更斯《双城记》里已经有过例子了，俩人容貌相同时，对异性的吸引力却可以完全不一致。段某一个呆子，看个容貌以为是神仙姐姐。这后头就开始漫长的三角恋。只不过段公子长期在和无形的慕容复做斗争，可谓苦也。

  关于王姑娘的文字太多，无法一一述说。反正属于头脑懵懂的傻姑娘。“端庄中带稚气”，说得极确。满口武功背得滚瓜烂熟，遇事比起朱碧二人来犹且不如，脑子之慢倒和段公子类似。什么去救阿朱阿碧反被仆妇吊起，听香水榭说破诸老师行藏导致其被打，被姚寨主几句话骗得傻劲毕露，对包三哥羞辱段公子不闻不问，都属于人品一般，智商偏低的表现。中了悲酥清风后被段公子救了，只知道大吹空话，拿虚幻中的表哥来吓唬对面的假表哥。呜呼，我只能为慕容复的忍耐力表示佩服，若换了旁人在磨房，看这女子拿着自己胡吹大气，色厉内荏，早一刀毙了。

  阿朱入少林寺偷《易筋经》，干冒大险，差点丧命。说到后来，无非为了公子不受罪。王姑娘满口表哥，心思既不如阿碧细腻，又不如阿朱大胆，整天江湖上东游西荡，也不知究竟想做什么。居然保得活命，实在了得。第四本书了，终于出场。慕容复二十八九岁年纪，外表人中龙凤，结果一出场就被丁春秋诱得险些自杀，立刻让人怀疑王姑娘品位。此后无非作为慕容复的跟班加武术数据库，东跑西颠，乱七八糟。邓百川公冶干包不同风波恶，慕门四杰，都是英雄好汉，一门心思复国，却得每天莺燕不已，被个王姑娘跟在身边，那得多不舒服。易大彪临死交榜文，慕容家已决定去西夏做驸马，还得假意不让王姑娘知道，凑她欢心。别人还可，包不同，风波恶二人乃是直言无忌的好男儿，居然也要委屈伏低，真替他们不值。

  少林寺大会，慕容公子被星宿派一围，王姑娘又是典型一累赘。慕容复暴打段王爷和岳老三，一脚踩住段公子，王姑娘居然大声喝彩。段公子一救王于曼陀山庄，二救王于磨房，三救王于洞主岛主之手，居然性命悬于一发之时还听到人在喝彩？ 等段公子跳起身来，神剑制敌，王姑娘只知道满口乱叫，“段公子手下留情”了。段公子果然手下留情，慕容复又扑过来要拼命。结果被萧大爷长手一抓，直接扔一边去。段公子之对王姑娘，可谓言听计从。却不料王姑娘一回头道：

  “段公子，你又要助你义兄、跟我表哥为难么？”言辞中大有不满之意。适才慕容复横剑自尽，险些身亡，全系因败在段誉和萧峰二人手下，羞愤难当之故，王语嫣忆起此事，对段誉大是恚怒。

  就王姑娘这种声口脾气，能在江湖上晃荡而不掉性命，真运气得可以。段公子遵其意，饶慕容不死，险些自己小命归西，绝对是以命博美人一笑的典范了。居然还遇到这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刺，着实是颠倒黑白。阿珂虽然无情无义，终究是韦爵爷曲过在先，而且手段无赖。段公子为了你王姑娘，王孙荣华、身家性命，全然不放在眼里。纵算他书呆子一个，纵算你忘了救命之恩，纵算你心中不快，好歹家教在那儿，多少算大家闺秀，蛮不讲理比阿紫和建宁公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雪公主是世上最脆弱的东西，被老妈拿梳子来毒，丝带来勒，末了毒苹果一下弄死了。王姑娘比白雪公主还不耐对付，一听说慕容公子要去当驸马，一抹眼泪就跳崖。乖乖隆的东，险些连累了云老四、段老大和岳老三一起没命。好容易救条性命，半夜里又思跳池。段公子跳出来，说一句“我来抢这西夏驸马做便了”。舍己为人，成全你王姑娘情愫，到这里至矣尽矣，蔑以加矣。王姑娘感动，使手握人家段公子，结果出来句糊涂废话。“但愿来生……”这种空头支票也只哄得段公子这般书呆罢了。

  枯井边上，慕容复把段公子扔将下去，随即图穷匕现，自陈乃李延宗是也。王语嫣犹自搞什么投体入怀、细语软央的勾当。慕容复不肯，王语嫣转身跳井。死时不忘多一句“段公子，我与你死在一起。”自欺欺人，莫此为甚。死前还不甘心，内心指责慕容复“凉薄如此”，却是笑话了。

  回头试站慕容复角度略思一下。慕容复一心复国，四大家臣苦心跟随，王夫人又一向冷淡。王姑娘到处腻着慕容复，已经够笑话奇谈的了。人多笑段公子纠缠王姑娘，却不想王姑娘女流之辈，名分不定的腻着慕容复，又待如何？几次三番，慕容复被人话语挤兑时，王语嫣都出声示语，显得“这武艺我也晓得”。慕容复东奔西走，招揽人心，做尽小人，其所求者，立南慕容之名，聚大军复燕。每日被你这小丫头旁边三言两语抢人风头，让人以为慕容家还不及一个小姑娘，大削慕容复面子。这等极细微事，换朱碧二姬早便明了。王姑娘既深明慕容复，还是这么着，只能说这姑娘笨而自私，不过是个女版段誉，粘人身旁而已。等人要去做西夏驸马了，立刻哭闹之，跳崖之，跳井之，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起上来，全不为慕容复考虑一二。建宁公主虽然蛮横，关键时刻，韦爵爷说一，决不说二。连韦爵爷自己都说“便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公主必也应承”。王姑娘不知仗了谁的势道，不爱者弃若敝履，爱者死缠烂打。视其对段誉之凉薄，对慕容复之不恤，那也不用说了。

  枯井之中，王姑娘使一个神龙摆尾，瞬间心变，急扑段公子怀抱。当年绝情谷龙儿一去，杨过立刻和程陆书定兄妹名分，不易其志；黄蓉貂裘没于黄沙，郭大侠也没有反身去抱华筝；令狐冲直用了十多回书才把任姑娘真放进心；袁相公与九姑娘同衾而眠也没忘自家好妒温青。纵然说金庸笔下多南兰等辈水性杨花女子，但纪晓芙、李文秀、紫衫王、周芷若等毕竟更多。王姑娘几分钟前还在上面对慕容公子“投身入怀”，一会儿却对段公子吻来的嘴唇“宛转相就”。对比远方馆驿里痴心不变的木婉清，真是伊于胡底了。

  王姑娘一跟了段公子，戏份基本就是无意义的了。后头倒是她老妈出场多些。按段王爷的记忆，她老妈乃是个大辣手人物，比修罗刀还要狠些，非得杀了刀白凤为正室不可。是谓妒妇，不在温青之下。然而这个叫做“阿萝”的王夫人，对段王爷毕竟不浅。见段王爷不忍，居然还要求正在杀害自己情敌的慕容复“快救活了她”。临了还举剑自尽，对段王爷之情可谓刻骨铭心。又转过一遭，当年段王爷弃了她，她便自立一个曼陀山庄。虽然天赋不佳，对花丝毫不懂，品位低俗，架不住用情似海深，对负心者割脚活埋，对茶花重金购置。仅论用情和排场方面，真是对段王爷最好的一个。性子刚烈，不下秦红棉母女。而最后自杀以殉的，也不过是她和刀白凤二人而已。

  最后说李秋水了。这大概是全篇伏笔埋得最长的人物。自第二回出现玉像、北冥神功和“秋水妹”字样，直到第四卷中途出场，隐蓄可谓久了。一出场：白衣，身形苗条婀娜，声音轻柔婉转。光声音身段两项立刻压倒童姥。兼且“眉目甚美”。就算你逍遥派自无崖子以下，都有驻颜之术，八十多岁老太婆能保持这身段，也是异事，大可和武则天媲美了。

  李秋水的容貌乃是玉像摹本，不必多言。姥姥说她有少年相好，但李奶奶自说“早都沉没湖底”，那也不过是拿来气无崖子的，类似于周芷若借宋青书做凯子。语音之温柔与下手之狠辣，大概可以和何铁手相比。我觉得有两个点颇值得一说。

  一是童姥神功将成时，李秋水使传音入密，大搞色情攻势：

  突然之间，李秋水语音变得温柔之极，说道：“好师哥，你抱住我，嗯，唔，唔，再抱紧些，你亲我，亲我这里。”虚竹一呆，心道：“她怎么说起这些话来？”只听得童姥“哼”了一声，怒骂：“贼贱人！”虚竹大吃一惊，知道童姥这时正当练功的紧要关头，突然分心怒骂，那可凶险无比，一个不对，便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迸断。却听得李秋水的柔声昵语不断传来，都是与无崖子欢爱之辞。虚竹忍不住想起前几日和那少女欢会的情景，欲念大兴，全身热血流动，肌肤发烫。

  八十多岁老太太还能这么玩，可以想见李奶奶当年娇媚风姿。又，无崖子这人品位高极，杂学兼通，文武全才之余，能将他束在身旁过小日子，这也殊为不易。虽按李秋水所言，无崖子所恋者，李家小妹子也。但毕竟李妹子幼小，不过是满足了无崖子畸恋之情而已。只看玉像能把段公子迷得跪倒在地，便可以想象李奶奶少女时样子。

  关于李奶奶——王夫人——王姑娘的外貌，我觉得颇还值得说道一下。玉像是李奶奶自己，有其妖冶迷离的美感。段公子初见之下不如何，但久看之后，便心智被迷，扑通跪倒。王夫人和王姑娘容貌一脉相承下去，和李秋水容貌八九不离十。但前者失之妒悍，后者端庄中带稚气，都是傻样儿。最有参考价值的是段王爷。段王爷好色不倦，多蓄内宠，对王夫人也没有格外垂爱些，可见王夫人没什么超于其他诸位阿姨的魅力。

  哪位说了，王姑娘最美，因为她是神仙姐姐，让段公子一见销魂。我这里就不大能同意。首先，李——王夫人——王姑娘容貌类似，没哪儿显示出李秋水和王姑娘隔代遗传。段公子之恋王姑娘，非为其美，而是因为其与神仙姐姐类似。而神仙姐姐的容貌，并不像木姑娘般“花树堆雪”般令人观之“一震”，而是凭其目光勾人，属于风神和气度。很可惜，王语嫣显然不具备这种媚惑之力。而且，段公子对神仙姐姐的恋慕，很大程度是因为：

  但见帛卷上赫然出现一个横卧的裸女画像，全身一丝不挂，面貌竟与那玉像一般无异。段誉只觉多瞧一眼也是亵渎了神仙姊姊，急忙掩卷不看。过了良久，心想：“神仙姊姊吩咐：‘以下诸图，务须用心修习。’我不过遵命而行，不算不敬。” 于是颤抖着手翻过帛卷，但见画中裸女嫣然微笑，眉梢眼角，唇边颊上，尽是妖媚，比之那玉像的庄严宝相，容貌虽似，神情却是大异。

  段誉躺在地下，见到帛轴和裸体男子的图开，登时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撕烂了的帛轴，心想：“身上的穴道经脉，男女都是一般，神仙姊姊也真奇怪，为什么要绘成裸女之形，而且这裸女又绘上自己的相貌？”隐隐觉得不妥，似乎神仙姊姊有意以色相诱人，教人不得不练图中的神功，自己神智迷糊中将帛轴撕了，说不定反而免却了一场劫难。只是如此推想未免亵渎了神仙姊姊，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也不敢多想。

  宋朝时礼教大防，观郭靖反对龙杨之恋可知。段公子虽然王府中人，大概也没看过什么春宫之类。练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翻来覆去的看李秋水的裸女图，自然情根深种，意淫成癖。又兼段公子本是宝二爷转世，不屑皮肤滥淫之蠢物，就此对李——王的容貌产生眷恋，也属寻常。少年血气方刚，初见这类东西，最易犯相思病。所以，我觉得段公子死恋王姑娘，非为其容貌超卓出众，乃是因为其“初裸”之故。

  回头细分一下吧。李秋水——王夫人——王姑娘三位。论品貌，三位年轻时一般，加上气度风神，李居长，王夫人和她女儿大致相若。论到内涵品位，李秋水在整部《天》里都不做第二人想，而王夫人类于秦红棉，王姑娘不过一兼备数据库存取功能的温柔版阿珂。相比起来，怕还是王夫人年轻时烈性专一，更为可爱。

  叙罢《天龙八部》，下面自需一一颁奖。在我心中，银川公主与李秋水都是虚写多于实写之人，但二人都是痴心烈性，却又能温柔可人，都是妙人。木姑娘清丽绝俗，天真烂漫，痴心一许，也很可爱。至于第一，只好列给身兼酷、媚、毒、娇、冷、热、傲、黠、美于一体的，世上无双的小康马夫人了。